车慢慢驶入人烟稀少的小路。
我躺在车厢里,隔着仓栅看着外面渐渐明朗的星空。
恍惚间,似乎还是我小的时候。
似乎我在海市的那十五年,只是一场梦。
如今,梦该醒了。
我在南镇留了下来,进了村里的小学任教。
重新拿起了以前的画笔,教孩子们画画。
离开了裴家,终于不会再有人指责我说:
画画是讨好富人的工具,留在穷乡僻壤,是无能的人逃避现实。
转眼快两个月过去。
我终于也渐渐熬过了,离开裴渊和裴思言的戒断反应。
不会再在深夜里,突然心口疼得喘不上气。
日子一天天地过。
直到两个月后,裴渊第一次给我打来了电话。
我盯着手机屏幕,看了许久,最终还是按了接听。
那边似是忍无可忍,声线冰冷而嫌恶:桑宁,你赢了,满意了吗?
我站在校门口,身旁簇拥着好几个孩子,一时没听明白。
那边又冷笑了一声:闹够了就回来。
我跟思言都很忙,没时间跟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。
好像每一次,我的所有行为,在他们父子眼里,都是幼稚而可笑的胡闹。
就像裴思言九岁那年,第一次扔掉了我给他带回来的零食礼包。
他跟我说:奶奶说这种东西,是穷人吃的垃圾食品。
我气极了朝他扬起手,又没忍心扇下去。
我没忍住掉了眼泪时,他平静看着我说:
妈妈,我们学校一年级的小女孩,都不会这样幼稚地哭闹了。
幼稚,哭闹。
我抽回思绪,努力冷静开口:
我记得我走的那天,已经说得很清楚了。
裴渊的声音,变得难以置信:难道你真要离婚?
离婚手续那也得你回来办,你到底什么时候,才能不这样意气用事?
身旁有小孩拉了拉我的衣角。
我摸了摸孩子的头,再淡声:
手续我已经全权委托给张律师了,该签字的我也签过了。
张律师说,已经跟你联系。
如果没别的事,请不要再打扰我。
有家长已经来了校门外,等着签字接孩子。
我伸手要挂断电话。
那边却突然传来,男孩有些别扭而不悦的声音。
带着和裴渊如出一辙的冷淡:那我呢?
我伸向手机屏幕的手指,在猝然间僵住。
心口涌起一阵细密刺痛。
半晌后,我还是没再回应,挂断了电话。
关于裴思言的抚养权,无论我想不想要,都不可能轮到我的头上。
何况如今他已经十四岁,考入了海市最好大学的少年班,个头逼近一米八。
有了远超同龄人的智商和学识。
裴家给了他单独的房子,最好的保姆,不限额的黑卡。
他早不是那个需要我抚养照顾的孩子了。
挂了电话。
我领着一群孩子,一个个交给签了字的家长。
临近傍晚时,下起了大雨,还有三个孩子没被领走,家长也联系不上。
村里偏僻,年轻人几乎都出远门工作了。
留下来照看孩子的,十有八九是年纪大了的老人。
记性不好,不会用手机,各种缘由。
隔三差五,就会有孩子没人接,只能自己走回家。
但大雨天不安全,我跟校方打了招呼后,将孩子先领去了我家。
我爸开了大货车来接。
看着我领着一群孩子上车,他开玩笑道:像是运了一车小猪仔。
小孩在车厢里开心地惊呼:爷爷的车好酷!
我爸在前面哈哈大笑。
他喜欢孩子,我上一次见他笑这么开心,好像还是裴思言八岁那年来看他的时候。
到了家,我让几个孩子先轮流去洗澡。
又翻出裴思言八岁时留在这里的衣服,挑了几套给孩子们穿。
这些衣服,我爸每年都会清洗几次。
他总以为裴思言还会再来,没准还能穿上。
一帮孩子洗了澡,又热热闹闹围在一起吃了晚饭。
晚上我带着他们在厅里写作业时,外面突然有敲门声响起。
我爸正给孩子们洗衣服,闻声起身过去道:都这个点了,来接孩子的?
门打开。
我起身跟过去,却看到我爸的背影猝然僵住。
光线昏暗的门外,裴思言站在那里。
他浑身上下都被大雨淋透,碎发乱糟糟黏在了额前。
十四年金尊玉贵里,他应该还是第一次这样狼狈。
我爸的记忆,大概还停留在裴思言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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